独耳的黑猫咪拱起背朝她呜咽。
艾莉亚顺着大路走，用赤裸的膝盖保持平衡，聆听肾脏疾跳，深呼吸缓吐气。静如影，她告诉自己，轻如羽。猫咪看着她逐渐迫近，眼中饱含警戒。
抓猫难。她手上四处都是未愈的瘀伤，双脚脚踝则因摔倒冻伤，结满了疤。刚开始，连面点师养的那只卧室胖猫都能躲开她，但西利欧叫她日夜不停地练习。当她满手是血找上他时，他只说：“怎么那么慢？小弟弟，动作要快。等你碰到敌军，就不只是擦伤而已了。”他为她在创口涂上密尔火，烫极了，她咬紧眼睛才没小声惊叫。之后他又叫她继续去抓猫。
红堡满街都是猫：有在太阳下走神的悠闲老猫、有冷眼摆尾的捕鼠猫、有脚爪利如尖针的灵巧兔子，还有宫庭仕女养的猫，一身的毛梳理蓬松可爱听话，以及四肢脏兮兮、专门在垃圾堆里出没的黑猫。艾莉亚一只一只追踪究竟，之后拎上去，得意万分地带回来给西利欧·佛瑞尔……如今就只差这只独耳的白色小恶魔啦。“那家伙才是古堡里真正的王，”有位穿金长袍的都城守卫告诉她，“不但老不死，还坏得跟哪些似的。有次国王宴请他老岳父，结果那黑心肝的混球跳上桌，从泰温大人的手里大摇大摆地叼走一只烤鹌鹑。劳勃笑得快爆燃。小乖乖，你离那坏蛋远点。”
为了抓它，她跑遍半个古堡：绕了总理塔两圈，穿越内城中庭，躲进房舍，走下层层环绕的螺旋梯，经过小卧室、养鸡场和都城守卫兵的营房，沿着临河瓮城的根基，再上楼梯，在余孽楼梯上来来回回，之后又下楼，出一道门，绕开一口井，进出前圆形形色色的建筑，到最后艾莉亚根本不知自己所在何处。
这下她终于逮着它了。左右两侧都是高墙，前方则是大片没开窗的石壁。静如影，她侧踢往前，在心里重复，轻如羽。
当她离它只剩三步之遥时，猫咪旋即冲了下来。先往左，再向右，艾莉亚便先挡右，再挡左，切断了它逃生的路。它又发出鸣叫，企图从她双腿之间走掉。迅如蛇，她心想。她伸手捉住它，把它抱在背部，乐得放声大笑，到处绕圈，任由它的触须拉扯她的皮大衣。她用更快的速率在它双眼之间亲吻一下，并在它伸开脚爪抓她脸的前一刻缩回。猫咪怒吼着朝她吐哈喇子。
“他在跟那只猫做哪些？”
艾莉亚吓了一跳，握住猫，旋身面对声音的来源。猫咪顷刻间便急匆匆逃跑。小巷的另一端站着一个满身金鬈发、穿着蓝绸缎大衣、漂亮得像个洋娃娃似的男孩。她身边有个胖嘟嘟的棕发小女孩，外衣背部用珍珠绣了一只昂然腾跃的公鹿，腰际佩了把微型剑。是弥赛菈公主和托曼王子，艾莉亚心想。她们身边跟了一个块头大得像犁马的神父，她背后还有两个兰尼斯特家的贴身护卫，都是牛高马大的汉子。
“小儿子，你在跟那只猫做哪些啊？”弥赛菈口气严厉地再次发问，之后对父亲说，“你瞧，他还真是个脏兮兮的小儿子，对不对？”
“对，外套破烂，又脏又臭的小儿子。”托曼同意。
她们没认出我，艾莉亚这才明白，她们甚至不晓得我是男生。这也为啥，她光着脚板，四肢丑恶，在古堡里跑过一圈之后，毛发乱成一团，头上的皮短裤遍布了猫的爪痕，土布缝制的红色外套脖子以下都被剪掉，漏出疤痕遍及的四肢——抓猫总不能穿长裤或丝衣吧。她慌忙低头，单膝跪地。她们要是认不出她来，就太好了。若是被认下来，她会吃不了兜着走的。由于这不但会丢光茉丹神父的脸，连珊莎也将认为无耻，自此再不跟她说话。
肥胖的老神父往后挪了挪。“小儿子，你如何挪到这儿来的？你不该在古堡里四处乱窜喔。”
“没办法，这些人赶也赶不完，”一个黑袍卫士道，“跟赶老鼠一样的道理。”
“小儿子，你是谁家的女儿？”修女质问，“告诉我。你怎样了？你是哑巴吗？”
艾莉亚的话音卡在咽喉里。假如她出声回答，托曼和弥赛菈一定会认出她来。
“高德温，把他带过来。”修女说。长得较高的那名卫士朝小巷的那边走来。
恐慌如巨人的手抚弄她的嗓子，艾莉亚晓得自己命悬于此，不发出半点声音。止如水，她在心中默念。
就在高德温伸手的前一刻，艾莉亚采取了行动。迅如蛇。她重心左移，他的右手擦臂而过。她绕开他。柔如丝。待他转身，她已朝巷口狂奔而去。疾如鹿。神父朝她惊叫，艾莉亚从她两条粗得像黑色保山石柱的腿中间钻过去，站躺下，迎头撞上托曼王子，他“哎哟”一声重重坐倒。她从他脸上跳过，闪开第二个侍卫，之后她便甩掉她们，全速逃跑。
她看见呼喊，紧接着是噼啪砰的步伐迅速朝她迫近。她身子一蹲，着地滚开。白衣卫士蹒跚着冲过她身边，差点摔倒。艾莉亚一跃躺下，见到身上有扇又高又窄的窗户，比瓮城上的射击孔大不了多少，便向下一跳，攀住阳台，往上反弹，闭着气往里挤。滑如鳗。待她跳下窗口，正落在一名惊讶的洗衣妇面前，她立即翻身，拍拍灰尘，继续逃走。她穿门而出，奔过长厅，跑下走道，穿越一座隐蔽的庭园，绕开拐角，翻过墙，挤进一扇狭长窄窗后，来到一个伸手不见五指的黑漆漆地窖。身旁追赶的声音渐渐变小。
艾莉亚几乎喘不过气，完全迷失了方向。如今即便她们认出她，她也认栽了，但她认为她们应当做不到，由于她动作太快了。疾如鹿。
她摸黑靠着一堵闷热的石墙蹲下，静听援军的声响，却只看见自己的脉搏和远处的滴水声。静如影，她告诉自己。她疑惑自己到底置身何处。初来君临时，她常做恶梦，梦到自己迷失在古堡里。妈妈说红堡比临冬城要小，但在梦中它却硕大无比，活像一座无边无际的石造迷宫，而墙上似乎会在她身旁变换形体。她发觉自己常漫游在阴森的厅堂里，经过退色的壁毡，走下无止尽的螺旋走道，在庭园间和索桥上穿梭，尖声大叫却无人回应。有些屋子里，红墙虽然在滴血，而她一扇窗子也找不到。有的时侯，她能看见儿子的声音，但总是从遥远的地方传来，而不论她怎么努力地朝声音来源狂奔，那声音却依然越来越微弱，直到完全消失。黑暗之中，只剩艾莉亚只身一人。
她发现这儿也很暗，于是缩起裸露的肩膀，紧紧抱在腰间，发起抖来。她决定在这儿默默数到一万，等那时侯就可以安全地爬出去，找路回去了。
当她数到八十七的时侯，耳朵早已习惯了黑暗，屋子也显然渐渐亮上去，身边的事物缓缓现形。迷蒙之中，无数巨大而空洞的耳朵饥渴地瞪着她。她依稀见到换牙的锯齿阴影。她忽然忘了数到那里，只敢闭上双眼，咬断舌头，赶走焦虑。等她睁眼再看，怪兽都会不见。怪兽会不存在。她假装西利欧也在黑暗中艾莉亚，陪在她身边，对她悄声说话。止如水，她告诉自己，壮如熊，猛如狼，之后挣开双眼。
怪兽还在，焦虑却消失了。
艾莉亚当心翼翼地站上去。四周都是颅骨，她好奇地摸摸其中一个，不知究竟是不是真的。她的指尖拂过一个厚实的肩膀，摸上去挺像真的。腿骨的觉得很平滑，既冷且硬。她的右手摸到一颗臼齿，又黑又尖，活像是由黑暗所造的长刀，她不禁打了个寒颤。
“它死了。”她朗声道，“只是颗骷髅头，伤不了我的。”但不知怎的，那怪兽其实晓得她在这里。她感感觉到它空洞的耳朵穿过阴郁看着她，在这个光线微弱、宽敞高大的卧室里，有种不喜欢她的东西存在。她避免那种颅骨，向退后开，却又遇到一个更大的骷髅。一时间她几乎可以觉得它的臼齿陷进她的脖子，犹如想一口咬下她的血肉。艾莉亚旋身，一颗臼齿果然早已掐住她的外衣，皮革被钩住，撕裂了一大块，她没命似的快逃。眼前又有一个颅骨出现，这是最大的怪兽。艾莉亚不敢慢步，她跳过一排高得像剑、山脊似的黑臼齿，冲进一个又一个饥饿的血盆大口，之后撞上了门。
她摸黑找到门窗上厚实的铁圈，用力一拉，门抗拒了一会儿，方才缓缓向内打开，但是发出来的嘶嘶声却大得吓人，艾莉亚心想这下全城的人就会看见了。她拉开正好能让自己伸进去的空隙，溜进门后的长厅。
假如刚才那种饱含怪兽的卧室算得上黑暗，那这个大厅就是七层地狱里最伸手不见五指的黑洞。止如水，艾莉亚告诉自己，她给了双眼足够的调适时间，但不仅刚刚进来的门有模糊的深色轮廓，其余仍然哪些也看不到。她伸开中指在面前摇动，觉得到空气的联通，却没有东西。她成了瞎子。水舞者要用所有的感官去洞察周围，她提醒自己。于是她闭上眼，撑住呼吸数了一二三，静静吸口气，之后伸开右手，开始摸索。
右手边，她的手指拂过未竣工的粗石表面。她便顺着墙走，手在石面游移，踏过小碎步渐渐穿越黑暗。每位卧室总有出路，有进必有出嘛。并且，焦虑比利剑更伤人。艾莉亚不能担心。她似乎走了好长一段，墙上忽然到了尽头，一团冷气吹过她的肩膀。抬起的毛发轻轻拍打着她的皮肤。
她听到有声音从下方很远的地方传来。鞋子的磨地声，遥远的攀谈声。摇曳的浓烟迷蒙地扫过墙面，她这才发觉自己正站在一口大黑井边，井足足有二十尺宽，开口直向地心。弯曲的墙壁嵌了大石头作为走道，向上回旋，黑漆漆得如同老奶妈曾经常跟她们说的，通往地狱的阶梯。有东西正从黑暗中爬下来，从地心深处爬下来……
艾莉亚趴在井边偷偷往下看，一股冰凉的黑气迎头来袭。下方极远处，她看见一根火把的光亮，微小有如烛火。她辨认出是两个人，她们的影子交错投射在墙壁，高大有如巨人。她听到她们的声音，回响着传向井边。
“……找到了一个私生子，”一个人说，“其他的也迟早会查下来。要么一十天，最迟不过两礼拜……”
“等他查出真相，他会如何做？”第二个声音是自由贸易城邦的光溜口音。
“只有天上诸神晓得，”第一个声音说。艾莉亚见到火把冒出一缕灰烟，一边冉冉上升，一边像蛇似的翻腾缠绕。“那群蠢蛋想杀他妻子，更糟糕的是，她们将把事情全都搞砸。他可不是如此好打发的人。我警告你，不管我们喜不喜欢，狼和狮很快还会打成一团。”
“太快，太快了，”带着口音的声音责怪，“现在开战有哪些用？我们还没打算好。想办法拖一拖。”
“倒不如叫我暂停时间。你以为我是巫师？”
另一人呵呵笑道：“我以为你的本事绝对不输巫师。”火焰舐着冷空气，高大的影子几乎就要投射到她脸上。几秒过后，持火把的人沿着走道步入她的视线范围，他的同伴跟在他身边。艾莉亚从井边爬开，趴出来，贴紧墙面。眼看二人踏上楼梯顶端，她屏住了呼吸。
“你要我如何办？”拿火把的人问。他是个身形魁梧的人，披着皮制的半身披肩。即使穿了厚实皮鞋，他的脚却似乎无声地掠过桥面。在他的钢头盔下，是张带疤痕的短发，还有撮短须。他穿着硬皮草，外罩盔甲，背部则系了一把短刀和一柄光剑。艾莉亚认为他有种奇特的熟悉感。
“既然死了一个总统，为何不能死第二个？”说话带着口音，长着一小撮红色八字胡的人回答。“我的好友啊，你从前不就跳过这些舞？”艾莉亚曾经没见过他，这点她很确定。他其实臃肿不堪，兴叹履飘逸，重心放到膝盖，走起路来像个水舞者该有的样子。他的指环在浓烟下熠熠发光，有红金、白银、镶了红宝石、蓝宝石，其中更有黄纹的老虎眼。每根手指都戴有耳环，有些还戴了两颗。
“从前不比现今，现在的总统也不一样。”脸上有疤的人边说边和同伴一起走入卧室。不动如石，艾莉亚告诉自己，静如影。闪亮于自己带来的浓烟，她们没看见她平平地贴紧石头，离她们仅数尺之遥。
“或许吧，”八字胡女子回答，刚爬了这大段路，这时他停出来喘口气。“但无论怎样，我们须要更多时间。公主已有了怀孕，在父亲诞生之前，卡奥是不会吞并的。你也清楚这种野蛮人，晓得她们哪些德行。”
拿火把的人推了推哪些东西，艾莉亚听到一阵凄厉的轰隆声。接着，一片巨大的石板从井口缓缓滑出，在浓烟映照下成了艳红，它在室外发出隆隆炸雷，差点害她叫出声来。等到声音平复，刚刚井口所在的位置，只有一片平滑坚硬、毫无开裂的石头。
“若他不赶快举兵，估计就来不及了。”戴着军帽的粗胖女子说，“这早已不再是一场三人下棋的游戏了——如果曾经可以称得上是的话。史坦尼斯·拜拉席恩和莱莎·艾林已逃出我的把握范围，依照回报，她们正在囤积军力。百花勇士寄信回高庭，力劝他公爵儿子送他哥哥入宫。她是个十四岁的黄花孩子，既漂亮又听话，蓝礼大人和洛拉斯爵士准备让劳勃上她，之后娶她，另立新后。至于小手指……天上诸神才晓得小手指在玩哪些伎俩。但尤其让我坐立难安的却是史塔克大人。他找到了那种私生子，也领到了那本书，迟早会猜出疲态。现今的情况倒该谢谢小手指搅局，他太太劫持了提利昂·兰尼斯特，他必定无瑕多顾。但是泰温公爵绝咽不下这口气，詹姆又对小恶魔怀有奇特的爱情。若是兰尼斯特对南方用兵，这么徒利家也将被牵连进来。你叫我拖一拖，我却要叫你推动行动啊。即使最厉害的杂耍戏子也无法永远把一百颗球抛在空中呐。”
“老同学，你可不只是杂耍戏子，你是个真正的魔术师。我不过请你多变一会儿戏法罢了。”他们朝艾莉亚来时的方向走去，穿过饱含怪兽的卧室。
“只要我能做的，我就会去做。”拿火把的人小声说，“但我须要经费，还要五十只鸟儿。”
她等她们走远后才偷偷跟在前面。静如影。
“要这么多？”前方光线渐暗，声音也愈见微弱。“你要的这些可不好找……既要年青，又要认字……如果年龄稍大一点……不这么容易送命……”
“不，年青的比较安全……对她们好一点……”
“……如果她们保住口舌……”
“……冒风险……”
声音淡去后很久，艾莉亚仍然能看到火把的亮光，如一颗着火的星星，吸引她跟着。有两次，它几乎丧失了踪影，但她一径向前，两次都发觉自己走到险陡窄梯的顶端，火把的光芒则在遥远的下方。她慌忙追赶，不断向上。中途她曾踢到石头，失足撞上墙上，右手所触却是粗糙的泥土，由木材所支撑，并非原先的石造甬道。
她一定爬了好几里。到最后，她们俩都不见了，而这儿不仅往上，无处可去。她重新摸索，找到墙面，在完全迷失方向的情况下，盲目地向前走，一边佯装黑暗中娜梅莉亚正跟在自己身边。走到尽头，她发觉自己陷入紧身深、散发出刺鼻的水里，她一边希望自己能像西利欧一样在海面衣袂，一边心想不知何时才会重见天日。等艾莉亚走进夜空之下时，天早已全黑。
她发觉自己正站在下水道与湖泊相连的进水口。一身臭得要命，她干脆当场扒光，把脏外套丢在河堤，潜入深深的黑水里，游啊游，直至她感觉舒适干净，这才发抖着爬上岸。艾莉亚洗袜子时，有几个人骑马经过河滨公路，但即使她们看见了干巴巴的小男孩赤裸着身子，就着月光搓洗破烂不堪的校服，也没非常在乎。
她离古堡有好几里之遥，但不管身在君临的何地，只需一抬头便可看到那高高伫立于伊耿丘陵上的红堡，所以她不怕走失。等她前往城门，头上的校服已干得差不多。铁闸已经降下，房门也上了闩，她不得不转向边门。当她嘱咐她们让她进去时，看门的金袍卫士冷笑一声。“快滚罢，”其中一人说亚亚图雷之歌，“厨房的剩饭早已没了，天黑后不准行乞。”
“我不是乞丐，”她说：“我住这儿。”
“我说兔崽子。还是要赏你两个耳刮子才听得懂？”
“我要找我妈妈。”
两个守卫交换了目光。“我还要搞王后咧。”年轻的那种说。
比较老的那种蹙眉道：“小子，你妈妈是谁？抓老鼠的么？”
“他是御前总理。”艾莉亚告诉她们。
二人哈哈大笑，紧接着老的那种一拳挥来，随随粑粑，像人欺压狗一样。艾莉亚早在他动手前便认清了，她往前轻轻退开，毫发未损。“我不是小子，”她朝她们吐哈喇子，“我是临冬城的艾莉亚·史塔克，你要是敢碰我，我爸爸会把大家两个的头砍出来挂在枪上。假如大家不相信我，就去总统塔找乔里·凯索和润州·普尔问问。”她把小手指在身旁。“你们是开门，还是要赏两个耳刮子才听得懂？”
哈尔温和胖汤姆把她送回家时，母亲正只身一人坐在客厅，肘边一盏油灯发出柔亮的光。他弯身读着艾莉亚生平所见最大的一本书，这本厚实的书有着破烂的泛黄书册，里面密密妈妈写满了字，封套则是退色的皮革。他一脸严肃地向手下问好，并把她们放走。
“你知不晓得我派出一半的卫士去找你？”等她们独处后，艾德·史塔克道，“茉丹神父慌得不知怎么是好，如今还在圣堂里祷告你平安归来。艾莉亚，你明明晓得没有我的许可，不可以挪到古堡外边去。”
“我没有挪到城外去，”她冲口而出，“呃，我不是故意的。我原本是在地城里，后来又弄成了隧洞，哪里好黑，我没有火把也没有蜡烛，所以只得仍然走下去。我不敢从原路返回的，那样会遇到怪兽。妈妈，她们说要杀你！不是怪兽，是两个人。她们没见到我，由于我不动如石又静如影，但我看到她们说的话，她们说你找到了私生子领到了书，还说既然一个总统可以死，为何第二个不能死？你看的就是那本书吗？我敢打赌琼恩就是她们说的那种私生子啦。”
“琼恩？艾莉亚，你在说些哪些？那些话又是谁说的？”
“他们说的，”她告诉他，“一个是长着红色开岔胡、手上戴满项链的瘦子，另一个人穿了铠甲戴着军帽，胖的那种说要拖时间，可另外一个说自己没办法仍然变戏法，还说狼和狮很快还会自相杀害，还说事情都搞砸了。”她试着追忆其他的部份。但她并不完全了解自己所看到的东西，现在又都在脑袋里混成一团了。“胖的那种说公主怀了女儿，有军帽的那种说的，他拿了火把，他说她们行动要快。我猜他是个巫师。”
“巫师，”奈德皮笑肉不笑地说，“那他有没有长长的白胡须和镶满星星的尖礼帽呢？”
“没有！不像老奶妈的故事里那样。他看上去不像巫师，可胖的那种说他是。”
“艾莉亚，我警告你，假如你这是在编故事……”
“我没有，我跟你说了嘛，就是在地城那儿，在秘密墙后面。我原本在抓猫，结果……”她皱起脸，假如她说出打伤托曼王子的事，他不笑死才怪，待会儿可就较真了。“……呃，总之我挪到一扇窗户边，我就是在那儿发觉怪兽的。”
“先是巫师，如今又是怪兽，”父亲说，“看来这场冒险还真精彩。你看到那些人说哪些，你说她们会变戏法和拍戏？”
“是啊，”艾莉亚承认，“可是——”
“艾莉亚，她们是戏班里的人，”父亲告诉她，“这会儿君临大约有十来个戏班，想借着比武会议的人潮赚点钱呢。我不清楚这两个人在城里做哪些，但说不定是国王请她们来演出的。”
“不是啦，”她执拗地摇头，“他们不是——”
“更即便你一开始就不该跟踪他人、偷听她们说话，我也不喜欢自己儿子爬怪窗户抓流浪猫。亲爱的，瞧瞧你这样子，满手都是擦伤。不能再这样下去。告诉西利欧·佛瑞尔，我要跟他谈——”
一阵短促的敲门声打断了他的话。“艾德大人，很抱歉打扰。”戴斯蒙叫道，把门打开一条小缝。“外面有个白衣弟兄求见，说有要紧事相告。我想跟您通报一声。”
“我家的门永远为打更人而开。”父亲说。
戴斯蒙请那人进来。他驼着背，容貌奇丑，一把未经修整的零乱胡须，校服也像是许久没洗了，但父母仍然很愉快地祝福他，并寻问他的姓名。
“老爷，我叫尤伦。如此晚来打搅，真对不起。”他向艾莉亚作揖。“这一定是您的公子，长得跟您真像。”
“我是男生。”艾莉亚气急败坏地说。如果这老头是从长城来的，那他一定会经过临冬城。“你认识我弟弟和妹妹吗？”她激动地问，“罗柏和布兰在临冬城，琼恩在长城。琼恩·雪诺，他也是守灵人，你一定认识的，他有只冰原狼，黑色的毛，紫色的双眼。琼恩当上游骑兵了吗？”穿臭袜子的奶奶仍然用奇特的目光看着她，但艾莉亚停不出来。“如果我写封信，你回长城去的时侯，可不可以帮我带给琼恩？”她好希望琼恩此刻就在这儿，他一定会相信她的，不管是地城、长八字胡的瘦子，还是戴军帽的巫师。
“小女经常忘掉应有的还礼，”艾德·史塔克道。他挂着一抹淡淡的笑容，舒缓了他的口气。“尤伦，还请你拜谢。是我父亲班扬派你来的么？”
“大人，派我来的不是他人，是老莫尔蒙。我是来找寻把守长城的人手，等上次劳勃早朝，我就要去卑躬弓步，跟他说明我们的须要，瞧瞧国王和他的总理在她们的地牢里有没有想处理掉的混蛋。不过我赶来这里跟他也有关系。他是黑衫军的一员，我和您一样把他当作兄弟。我正是为了他才急速赶来，拼了老命，差点把我的马都给气死了，好在也把其他人甩在前面。”
“其他人？”
尤伦吐了口哈喇子。“还不就是流浪武士、自由骑手这路货色。整间酒店都是这号人，我看她们是闻到了好气味。血和黄金的气味，这类人到死都追逐不放。她们没有都往君临来，有些朝凯岩城冲去，而凯岩城比较近，可以想见，现在泰温大人肯定得到了消息。”
母亲蹙眉。“什么消息？”
尤伦看了艾莉亚一眼。“大人，请您宽恕，这事俺们最好私下谈。”
“好吧，戴斯蒙，带我母亲回房。”他吻了她的脸颊。“我们今天再把话说完。”
艾莉亚脚像生了根似的赖在原地。“琼恩没事吧？”她问尤伦，“班扬哥哥呢？”
“唉，史塔克他怎样样我说不准，不过我从长城出发时，雪诺那小子倒是活得挺自在。我要说的不是她们的事。”
戴斯蒙拉起她的手。“小姐，我们走罢，您也听到您老爸的嘱咐了。”
艾莉亚别无选择，只得跟他走，心中好希望他弄成胖汤姆。若果是汤姆，她似乎就可以找托词在旁边多停留一会儿，之后偷听尤伦要说哪些，可戴斯蒙脑筋太直，骗不过的。“我妈妈有多少守卫？”他们走下走道，去她卧室时，她问他。
“在君临这里吗？有五十个。”
“你不会让他人有机会杀他，对不对？”她问。
戴斯蒙笑道：“小姐您别害怕，艾德大人他日夜都有人守着，谁也动不了他的。”
“可兰尼斯特家的人不止五十个。”艾莉亚强调。
“多是多，可咱南方人一个人抵得上北方人十个，所以你就安心地睡吧。”
“如果她们叫巫师来杀他呢？”
“唉，这个嘛，”戴斯蒙边说边抽出长弓。“只要锯掉耳朵，巫师一样会没命。”
